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冰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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冰釋

滿室昏然,寂靜無聲。

陸玄也是第一次知道沈玉寒收沈清語為徒的緣由,不禁感慨這個孩子也是命苦,自幼父母雙亡,現在還遭了不少罪,越發愧疚:“清語丫頭,你身子現在是什麽情況?若不是把脈,我都看不出你受過五行殺。”

謝行止翻了個白眼,嗆道:“這個結果還不是你們造成的?”

要不是看在阿語的面上,真想揍死他們。

陸玄是個大老爺們,此刻郁悶著,沒聽出謝行止的怪罪之意,只是一個勁兒的埋怨自己,琢磨給沈清語好好養養身體,看看有沒有什麽靈丹妙藥可以用的。

沈清語將了嗔替她醫治的事告訴了陸玄,她現在也知道了嗔大師為何讓謝行止來暗中保護她了,可了嗔大師恐怕沒想到,在她最落魄痛苦的時候,是他拯救了她。

沈玉寒皺著眉頭,痛心道:“三成?”

對了嗔的能耐,他十分清楚,沈清語現在的身體狀態估計已經是最好的了,他已經盡全力了。

怕他難過,沈清語安慰道:“師尊,你別這麽苦大仇深的,三成只是反噬的時候,其餘時候跟從前一樣,受不了欺負的。”

她越不在意,沈玉寒心裏越發不是滋味,她自幼天資過人,一點就透,可現在只能存有三年前的實力,此生難登頂峰,叫他如何能不心痛?不惋惜?

沈玉寒沈聲道:“清語,你放心,師尊一定會找到辦法的。”

浮世萬千,造化無窮,他就不信這麽個天資卓越的弟子會這樣折了?

沈清語微微一笑:“師尊,不打緊的,能恢覆成現在這個樣子已經很好了,上天待我已經不薄了,在我最狼狽的時候遇見了了嗔大師。”

三人都只是苦笑。

“陸掌門,恕晚輩無禮,有個問題想問?”看在沈清語的面上,謝行止說話還算客氣,臉卻嚴肅認真。

見剛才謝行止知道五行殺的淡定模樣,分明是早已知曉,這人與清語關系親厚,又是那般情誼,也不是不能說,“謝掌門請說。”

謝行止單槍直入,話語犀利道:“當年劫生塔之事,我亦知曉,之前只是對二位的態度不明確,所以沒有直說,如今既然清楚了二位前輩的態度,我倒是想問上一句,關於雲沈月指認清語一事,二人是何看法?”

二人面色一頓。

對於這件事,陸玄也百思不得其解,雲沈月是他看著長大的,雖然修為不濟,但也是個德行兼備的好姑娘。

她自幼與沈清語交好,至於為什麽指認沈清語,他此前也問過很多次,她都咬定了之前的說法。

陸玄沒有證據,不好處罰她。

他之所以沒有下手責罰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——陸遠歸喜歡她。

陸玄是個慈父,對自己兒子喜歡的人,他多多少少有點婦人之仁狠不下心。

謝行止洞若觀火,見他那猶豫樣子,一下子就知道他在想什麽,卻還是沒有留面子,陸遠歸喜歡關他屁事,又不是他喜歡的人,他道:“陸掌門莫非是見雲沈月與令郎情投意合,就包庇吧?”

陸玄臉一下子難看起來。

沈清語自然知道陸玄的顧慮,她之所以沒殺雲沈月,除了昔日情分,確實還有這一層的顧慮。

陸遠歸沒有對不起她,她怎麽好殺人所愛?

當初雲沈月指認了她不假,可她不是幕後之人,賬也不能算在她一個人頭上,罪不至死。

陸玄也覺得這事該給個交代,鄭重道:“此事確實該給清語一個交代,可眼下大婚在即,仙門齊聚,不是審問的好時機,等他們二人完婚,再行審問,可好?”

沈清語沒有異議,見謝行止冷著一張俊臉,陸玄和善道:“謝掌門要是不放心,到時候可以在場。”

聽到這兒,謝行止的臉色才勉強好看了點。

有謝行止這個外人在場,有些話也不好多問,誤會說開後,沈玉寒便開始送客了。

送走陸玄後,見謝行止還跟柱子一樣賴著不走,沈玉寒直接招呼他:“謝掌門還不走嗎?”

謝行止沒說話,二人冰釋前嫌,師徒情深,他也不好得罪人,只能看向沈清語。

沈清語今夜定然是走不了的,看他眼巴巴等了自己那麽久,沈清語只好跟沈玉寒說道:“師尊,我送送他。”

見她倆那膩歪樣,沈玉寒眼睛疼,不耐煩地擺了擺手,“速去速回。”

***

正值夏夜,兩側的花草中竄出了點點流螢。

誤會解開,山上時沈甸甸的心情一下子輕松起來,有如春風拂過,草長鶯飛。

沈清語高興得很,她摟著謝行止的胳膊,走在青石路上,說道:“行止,我今夜很高興,說不出的輕松快意。”

沈清語的一舉一動,一顰一笑謝行止都時時關註,哪怕不說,他也看得出來她此刻很高興。

他道:“是因為你師尊和陸掌門?”

沈清語點了點頭:“我是師尊從小養大的,掌門於我也是親人一樣的存在,當初他們不信我的時候,我很痛苦難過,現在知道個中緣由,我自是欣喜的。”

“我知道你在意他們,可你靈脈受損,修為止步,你也不怪他們嗎?”謝行止有些問罪的意思。

沈清語搖了搖頭:“不怪。”

見他一臉不信,她道:“我最開始刻苦修行是因為別人的不看好,我不想讓他們覺得我配不上長明仙尊弟子的身份,所以才刻苦努力的,後面練著覺得有趣了,我才開始真正喜歡練劍修行。”

沈清語跟謝行止說著自己此時此刻的感受:“我尚在繈褓,什麽都不知道的時候,就得了一個人人都想要的師尊,這些年,得他悉心教導,知書明理,得了一身好修為,有了安身立命之所,有師門,有同門,有朋友,已經是莫大的幸運了。”

從前見她練功刻苦,認為沈清語很在意,沒想到她最開始練功是為了配得上沈玉寒弟子的身份,謝行止知道沈清語向來面冷心熱,隨心而動,待人也向來寬和,卻不曾想她會寬和至此,一切都不計較。

不禁苦笑無奈。

“今夜聽說了我娘的事,我更是覺得自己幸運,師尊與了嗔大師只是斬妖除魔,我娘的死是意外,跟他們扯不上關系的,他們並沒有虧欠我什麽,卻把錯誤攬在了自己身上,才有了如今的我。”

她美目灼灼地看著謝行止,眼帶笑意:“因為師尊,我得了一個家,因為了嗔大師,你來到了我身邊,我得了一個喜歡的人,人生幸運至此,還有何怨言?”

謝行止喉嚨滾動,濃密的睫毛輕輕顫動,心裏心酸又無奈。

這人怎麽都是想好的?

沈清語曾經也想過壞的,她怨恨過絕塵崖,包括敬愛的師尊,當做親人的陸玄。

可她的恨太短暫,太淺了。

她常常會站在那些唾棄她的人角度,觀看自己的處境。

看下來,她會覺得是自己的問題,甚至認為那些人只是做了該做的,而她只是運氣背了些,剛好出現在了劫生塔。

這樣一想,那些口誅筆伐的痛一下子輕了下來。

本就不深的恨越發淡了。

在得了解釋,知道她在意的人也相信她,保護過她,甚至從來沒有放棄她,一直尋找她。

殘留的那麽一點點怨恨也徹底沒了。

她就是這樣,一點春水,萬物皆生。

沈清語雲淡風輕道:“修為,夠用就好了,也不一定要站在頂峰,做那人上人。”

見她一臉無所謂的模樣,謝行止問她:“那你遺憾嗎?”

沈清語頓了一下,一抹落寞悄然逝去。

山間清輝普照,白梅綻放幽香,星星點點的煙火默默散發溫暖。

看著天上那接近圓滿的明月,沈清語淡淡道:“比起登頂的遺憾,我更怕失去親人。”

謝行止將她摟進懷裏,有力的心跳聲隔著衣物清晰地傳入耳中。

他低沈暗啞的聲音從頭頂想起:“以後不會讓你再失去親人了,你也不會再有遺憾了。”

她不是不遺憾,只是在登頂和親人中,選擇了親人,用她那在意的情彌補了心中的缺憾。

……

沈清語將謝行止送到客居地就打算離去,沒想到碰到了個煩人的玩意。

黎秋華打扮的花枝招展,想趁此機會選個中意的人,可看了一圈,還是覺得謝行止是條件最好的,於是來到聚緣書院住的地方,誰知人不在,她就在一旁到處走,打算碰碰運氣,沒想到碰見了沈清語。

“……”

黎秋華臉一下子黑了起來,大聲問道:“你怎麽在這兒?”

沈清語四周看了看,說道:“絕塵崖有喜事,廣邀仙門名士,修行中人,我怎麽不能來?”

黎秋華被氣到了:“你算哪門子仙門名士?能來絕塵崖這種大門派?”

沈清語不想跟她計較,提醒她:“黎仙子說話也太刻薄了些,這人來人往的,也不怕壞了仙子溫婉可人的名聲?”

聞言,黎秋華果然收斂了幾分,十分傲慢道:“謝姑娘想必是第一次來絕塵崖,沒見過絕塵崖這樣的大場面,需不需要本仙子大發慈悲,給你提點提點?”

路過的絕塵崖弟子聽聞此言,都用看傻子的眼神氣憤地看著黎秋華。

這是絕塵崖,還有人能比他們少主更熟嗎?

她在這兒大放什麽厥詞?

裝模做樣。

沈清語婉拒了黎秋華的好意:“絕塵崖我熟得很,不勞煩黎仙子了,我有事,就不奉陪了。”

說罷,揚長而去。

留黎秋華在原地氣得跺腳。

***

沈清語確實有事,她要是沒猜錯,沈玉寒應該還在等他。

果不其然,回到華竹峰的時候,屋內的燭火還亮著。

沈玉寒立在窗邊等她,沈清語道:“師尊是有事要問我嗎?”

沈玉寒轉過身,看著許久未歸的弟子,覺得她瘦了不少,心中悵然,還是問道:“你與謝行止是怎麽回事?”

面對將自己養大的人,沈清語心中有幾分羞赧,卻還是坦誠道:“如師尊所見,我與他情投意合。”

“我此前雖然沒見過他,對他的事也聽過不少。”

知道沈玉寒指什麽,沈清語毫不避諱道:“師尊想必也知道春山城青溪派的事,此事非他之過,只是世人偏見罷了。”

這事沈玉寒確實知道,他道:“既如此,你與我說說你與他之間的事吧?”

這夜,沈清語不僅與沈玉寒說了謝行止的事,也說了她這三年的一些事。

長夜漫漫,暖暖燈火下,師徒二人靜坐長談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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